5月3日，英国北爱尔兰庆祝了建立自治区周年的纪念日。庆典当天，英国女王在贺辞中赞扬了“北爱持续和平是当地人民的荣誉”，英国首相约翰逊发表声明强调了这一国家纪念日的重要性和过去百年北爱的一切光辉。
△贝尔法斯特当地亲英派社区商店橱窗上的百年庆祝宣传画
就在英国本地媒体一片溢美之词之时，北爱主流媒体《贝尔法斯特电讯报》（BelfastTelegraph）当天的头条却是“北爱当地对英国身份认同继续下降”。新闻指出，根据最新调查，北爱年轻人对英国身份认同降至17%的历史低点。
△《贝尔法斯特电讯报》5月3日当天关于北爱人英国身份认同性的报道截图
而北爱并入英国的百年，同时却也是爱尔兰岛分裂的百年。
托米的那些灾难记忆
多年以后，回到自己在贝尔法斯特西区福思路（Falls）和山克尔路（Shankill）交接区域的老房子，58岁的托米·康纳尔（TommyConnell）仍会回想起自己5岁那年，叔叔在庭院前被骚乱分子殴打致死的场景。还有中学时期自己的好朋友被政府军队的流弹杀害在街口的画面。
△贝尔法斯特当地居民托米·康纳尔（摄影梁弢）
“在我这个年纪同时又是属于工人阶级的人，无论是身处亲英还是亲爱尔兰社区，或许在那个年代都有亲人或朋友在骚乱中丧生，”托米强调说，“特别是居住在福斯路附近这个地段（当地为暴乱冲突频发地点）。”
最令托米难忘的就是自己的童年记忆基本定格在了军队和冲突上。而自己14岁的好朋友正是被政府军队杀害，流血事件几乎天天都在发生。
“我的朋友就是被政府军队射杀的，当时他才只有14岁。伴随我成长的过程，军队总是在街道上巡逻，坦克也总在城市街道上行驶，直升机全年都在头上飞来飞去，流血事件时有发生，人们生活在担心和恐惧之中。”
托米表示，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出生在二战以后，不幸的是“自己成年之前，感觉战争总在眼前。”
△托米在北爱“和平墙”前留影（摄影梁弢）
年，事情发生了转机，《北爱和平协议》在这一年正式签署。此后的23年，托米和其他北爱人一样，没有再经历流血和亲人的无畏牺牲。然而，就在年4月初，北爱尔兰的多个城市再次因为不满脱欧协议等原因发生了暴力骚乱。
像托米这样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的北爱人，少年时经历了教派争端的血腥冲突，青年时见证了“隔离墙”向“和平墙”的演变，在重建和平的历程中度过了人生壮年，又在即将步入老年的时候，目睹了脱欧令北爱成为英欧权力游戏博弈杀伐的前沿。
艾迪的“走私”回忆
从伦敦德里市中心沿着A2公路向西行驶不到5公里，就是英国北爱尔兰地区与爱尔兰共和国的边境线。因此，有着近12万人口的德里不仅是北爱地区继港口重镇贝尔法斯特以外的第二大城市，同时也是英国与欧盟陆地边境线上最大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有近3万人次要跨境通勤，因为他们的居住地和工作地分处边境线两侧，而出租车司机因其工作的特殊性就属于要频繁跨界的群体之一。据了解，德里有近名出租车司机，今年67岁的艾迪·科恩（EddieCone）就是他们中的一位。
面对每天多次跨越的边境线，艾迪很容易就会回想起50多年前父亲带他“走私”穿过边检站的那个傍晚。边检站的士兵们荷枪实弹、面色严峻。父亲则战战兢兢地开着车，兜里藏着给艾迪和其他孩子的爱尔兰手工巧克力，从边境线南边偷偷带到北边。这在北爱“硬边界”存在的那30年里（年-年），被称为“走私”。
△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边境已废弃的检查站（摄影梁弢）
“硬边界”终于停留在20多年前的历史中，边境居民艾迪已开始习惯了一种“没有边境”的生活。
“每天都要（越界），大约平均每天5次吧。一般是从德里这边去爱尔兰送客人，那边什么地方都跑。”操着一口浓重北爱尔兰口音的艾迪耸着肩膀说。
从北爱建区初期就在德里定居的艾迪，退休前是一名粉刷匠，从5年前开始开出租车为家里赚点外快。他的妻子在4年前因癌症去世，留下了5个子女。如今子女都已经长大成人步入社会，3个儿子全是厨师，2个女儿都是老师。
作为这样一个大家庭的家长，艾迪表示，他们全家始终态度一致地对一件事耿耿于怀。
“我们全家对于脱欧问题态度是一致的，我们希望再次举行脱欧公投，我们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留在欧盟）。”
像艾迪这样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据了解，在年英国举行脱欧公投的时候，56%的北爱尔兰人选择留在欧盟，而这一数字在伦敦德里高达78%，伦敦德里是全英留欧支持率最高的地区。
或许艾迪在年底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曾想到，英国在正式脱欧以后，把货运检查线设在了爱尔兰海上。这或许在一定意义上，把艾迪划在了这条边检线他不想留下的一侧。
△通过伦敦德里地区边境的车辆（摄影梁弢）
然而，倒下了20多年的陆地边界，会不会从海上再次回到艾迪这样的北爱人的生活里呢？
百年历史留下的是“隔离墙”还是“和平墙”
百年历史留下的北爱记忆，或许就是年当地政府修建的14处绵延20多公里的混凝土围墙。修建的目的是把亲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和亲英国的新教徒居住区隔离开来。
△位于贝尔法斯特福斯路的“和平墙”（摄影梁弢）
这些“隔离墙”最初有3米多高，但是随着双方冲突的不断升级，从互掷石块、酒瓶，到汽油弹、燃烧瓶，这些隔离设施不断被加高加固。但即使挡住了投掷物，能挡住彼此的仇恨和怨怼吗？
北爱和平协议签署后，“隔离墙”又成为了加强宣传攻势的特殊战场。两派人士通过壁画和涂鸦方式表达不同的政治诉求和和平愿景。“隔离墙”因而成为了凭吊过往、昭示未来的“和平墙”。
△位于伦敦德里古城区的“和平墙”（摄影梁弢）
然而，“和平墙”真的能够停止冲突吗？或许过去的23年，和平鸽可以在高墙上从容漫步，但是双方真的实现和解了吗？心结真的已经打开了吗？展望下一个百年，高墙这头的英雄，是否不再成为墙那边的恐怖分子？
监制丨姜秋镝
记者丨梁弢
编辑丨刘轩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