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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1 16: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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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的第1位人物讲述

内容来源:王智君老师

撰稿:紫晴

我是王智君

王智君老师

年生于黑龙江省汤原县,现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佳木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我出生的三江平原,在六七十年代,相当贫穷落后。

是贫穷扼制了我的上学梦,又是贫穷让我走向文学道路。

从小,我的独立能力就特强,有自己的主见,只是,由于家境太贫困,勉强念完小学,再也读不下去了。

辍学后,还没容我有些许“思考”,就走向为家挣工分的岗位。

当然,能为家里出一份力,我感到十分光荣。

只是,光荣感还没消散,高强度的劳动,就快把我压垮了。

小小肩膀,撑不起正儿八经的工分活儿,再加上身板儿不硬实,一天就挣下7分半。

当时管我这一块儿的,是我家一远房亲戚,他看我那吃力劲儿,就想帮我一把。

有一天,人众多,他突然给我一脚,嫌弃地说:就你这熊样,干啥啥不行,一边儿放牛去。

当时还以为真被嫌弃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亲戚照顾我,为了不惹人偏见,才当众“踢”我走的。

我特别感激他那一脚,现在想来,都不知足,假如给我三五脚,怕是早成为莫言了。

离开汗珠子滚八瓣的重工活儿,扑进看似轻松的放牛行列,成为一名放牛娃,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就发现根本没逃脱“厄运”。

牛身体特别能吸蚊子,一团一团,嗡嗡的。

当年放牛娃

牛顶多抖抖厚皮,我的皮肤多嫩啊,晚上睡觉被叮一口,疙瘩就红半天,哪抗得住成团袭击。

最后被袭击得忍无可忍,就灵机一动,跳进一个小水沟里,至少脑袋以下保住了。

看着蚊子无奈飞走,正待雀跃,突然,腿部钻心地疼了一下,赶紧往岸上跑。

到岸上,才真正被吓傻了,竟然是三只大蚂蝗挂我腿上,我一动,它们甚至还晃悠一下。

这可是有名的“吸血鬼”啊,平时我再调皮胆大,还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等反省过来,撒开脚丫子就往村里跑。

这一惊魂,让我铭记刻骨,对放牛产生了恐惧心理,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骑在牛背上,慢慢悠悠地晃啊晃,边晃边想:难道这辈子我就放牛了?就没有新的出路?在农村吃苦受穷一辈子?

不行,我要找出路。

回家的路上,看到在村里干活的木匠,他们一招一式很是娴熟自如,看起来这活儿很轻松。

我就羡慕他们。

王智君老师和著名作家、编剧全勇先先生

因为他们去人家打家具,不但能挣钱,主人还会设酒款待;别人在大太阳下的田地里挥汗如雨,他们还能摇摇蒲扇,嘴里哼着小曲,在树底下刨木头。

于是,我决定拜师学做木匠。

我师傅姓刘,那会儿高中毕业,已经是相当有文化了,人又年轻,活干得也漂亮,所以找他的人,特别多。

虽然我年纪小,但小心眼儿多,每次看到刘木匠嘴不离烟,我就大着胆子,从妈妈兜里偷出一块钱,买了四盒“葡萄”香烟。

在我们这个地方,这个牌子属于高档香烟了,一般烟是一毛五,这种烟是两毛四。

当我战战兢兢,把四盒烟递到他脸边,刘木匠吐着烟圈,斜着眼问我:行吗?

我赶紧说:行行行,我一定行,等我挣钱了,一辈子不会忘你。

刘木匠嘴上答应了,却不教我活,让我先看书,他嫌我没基础,不好教。

我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

见我如此死心塌地,他又伸出手势,提醒我以后不要忘了烟。

回到家,我就偷偷跑到仓房里,拎出20多斤小米。

先藏在草垛里,第二天一大早,才背起小米,吭哧吭哧走了20多里地,又坐船渡过松花江,才到了佳木斯市。

怕熟人看到,我没去人多的集市,而是瞄上一个小区,低价把小米卖掉了。

拿着2块多小米钱,我又马不停蹄直奔书店。一路上,又兴奋又忐忑。

最后,买了本厚厚的《木工大全》,花去1块3毛钱。

回家后,洗洗手,就赶紧看了起来。

王智君老师当选佳木斯作家协会副主席

想赶紧吸收有用的知识呀,还等着刘木匠教我呢。

只是,打开书一看,人就傻眼了,里面都是几何公式,运算,我根本就看不懂。

受到“打击”之后,我的精神头回到现实中来了,家里本就不富裕,我还偷小米卖,卖就卖吧,还用它买回来看不懂的书。

明摆着就是想挨揍的架势。

我不死心,翻身出门,再次返回佳木斯,寻求解决之道。

我要退书,但售货员不同意,售出就没有再回收的道理,何况书后面都有红章。

我急哭了,哭着还不忘哀求她帮忙。

女人就是心软啊,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她让我调换别的书,也算是一种变通吧。

总比啥都捞不着强,换就换吧。

在同价的基础上,我拿回了三本书,一本画刊,一本《牡丹》文学期刊,还有一本文学书《乡土作家》。

在《乡土作家》里,我看到很多与我的生活很接近的文学作品,包括一些乡土作家的成长故事。

尤其看完高玉宝的故事,我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高玉宝家里就很穷,他也上不起学,只念了几天私塾,基本不识字,可是,他参军后,却想尽办法学习,练习写作,那篇七零八零后的学习教材《半夜鸡叫》,就是他写的。

开始他不会写字,但会画。

比如,“地主”两个字不会写,他就画一个象征性的带小揪的帽子,不会写公鸡俩字,就画一个鸡冠子,“喊”字不会写,就画一个张开的嘴。

之后,再找机会向战友请教,把画改成字。

有一次,他竟然敢拦一个骑马的军长,就是有几个字急于想认识……。

这个例子让我恍然大悟:原来不上学,也能写文章,当作家啊。

我横竖对比了一下,高玉宝几乎就是个文盲,我才算得上半文盲,比他还高呢。

另外,写文章不需要太多成本,只要有纸和笔,就能完成。

关键是稿费也诱人啊。

此时,我想起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潘老师,在作文课上,他经常鼓励我们好好写作文,以后要当作家。

我毫不犹豫地找到他,向他表达了我的愿望。

《八十一枚金币》签售会

潘老师自然用很积极的态度鼓励我,如果有问题,一定向他请教。

有了老师的鼓励,我的劲儿更大了。

老师让多读,我就十分认真地看自己买回来的书。这些肯定不过瘾,就到潘老师家去借。

潘老师看我认真了,也当作一件正事帮我,给我讲很多文学作品,讲他知道的故事,还专门借给我很珍贵的书。

在这条道上,潘老师顺其自然就是我的启蒙老师。

越来越上“道”的我,看起书来越来越入迷,就着煤油灯,烟熏的鼻孔黑乎乎的也不在乎。

如果月亮比较圆,比较大,比较亮的时候,我就在月光下看书。

看一阵,写一阵,还不影响家人睡觉。

从那时候起,书不离身,放牛的时候,更是抓住时机不放,甚至见缝插针的时间,我都用来看书。

时间长了,就成了树底下打牌唠闲嗑的谈资,说我就说我吧,还损我。

损得还很难听。

起初听到很生气,后来,就不在乎了,因为,看书比他们重要多了。

他们越这样,我越要好好念书,我就要做出样子让他们瞧瞧,我到底行不行。

那会儿年少轻狂啊,看着看着写着写着,就想投稿试运气了。

最后,我把自己编的,串连起来的村里事儿,稍作修改,就往大刊,比如《人民文学》,《十月》等,投了过去。

自然而然,我收到的全是退稿信。

但我不认输啊,大刊不行,往小刊试试运气。

我开始做梦都想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

那时候,退稿信是我与文学梦接触最近的距离。

尽管写文章不需要大的付出,但在我们那个快揭不开锅的家里,还是有些困难。

之前,从母亲兜里掏钱,她不是不知道,而是装不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支持我的写稿梦。

在北京电影城举行《八十一枚金币》点映礼上,与侯耀华先生

只是,它能体现价值的时间,太长了,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希望。

又何况,对这个根本就不懂得啥叫文学的母亲来说,她能做到支持我都已经很难得了。

看不到希望,就不能再浪费家里的活儿,为了让我死心,她天天往负面叨叨我。骂我不知天高地厚,看不见自己多大能耐。

我才不听她那一套,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她:我有理想,我就想当作家。

母亲听他儿子如此信誓旦旦,还是笑了。

笑着用手指头戳我脑门:儿子呀,啥是理想,你懂吗?妈现在就告诉你,理想就是白日梦,那都是空的。

外人看低我,我不在乎,可是最亲近的人,也这样打击我,我就受不了了,一个大男孩哭得不行。

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再哭也留不住那点自尊,所以,我准备继续找出路,继续攀登文学梦。

更糟糕的是,没钱买纸买笔了,缺了这些,就好像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特别不得劲儿。

我瞅准了在我面前时不时晃悠的大黄狗。

听说,狗很值钱。

平时,它很听我的话,很乖。

说实话,把它卖了,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对作家梦的渴望,又占胜了一切。

那天,带走大黄的是两个朝鲜族人。

他们的目的,就是吃狗肉喝狗汤。我想央求他们,能不能别杀它?

最终还是闭了嘴,我管得了那么多吗?

大黄只卖了18块钱,就被带走了。

令人撕心裂肺的,就是带它走的那个场面。

似乎它也有预感,离那两个朝鲜族人,始终远远的。

尽管想靠近我,还是警惕性很高的往后退。

那俩人教我怎么把它骗过来:用一个大麻袋,把口撑开,放一张大饼,那饼人都难得吃,狗看见了,更是不顾一切会扑过来。

开始它依然是安静的,我竟然有些不敢对视它的眼睛,那里面有难以掩饰的幽怨和悲伤,还有绝望。

正僵持着,一头老母猪突然从泥墙豁口挤了过来,和平常一样,在我的命令下,赶惯猪的大黄,毫不犹豫冲了上去。

猪跑了,它没跑,又回到我们对峙的原点。

一步一步,它还是走过来了。

电影《八十一枚金币》

那块诱人的饼没让它发狂,却也彻底引诱了它。也许,它知道那是一个根本逃不掉的陷阱,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它缓缓进去后,并没有叼那张饼,而是转头看向我。

直到,我伸出手一把把口袋扎死,它才开始发出惨叫声。

大黄在麻袋里拼命挣扎着被扛走了,我的心,碎成一滴滴眼泪,不停地淌。

从那以后,我更加勤奋地看书写字。

这种伤痕,最终成了我坚定目标的动力。

从年,到年,我写了80多篇小说,散文。

修修改改的稿纸,能装一大麻袋。

我以为快修炼成功了,继续往报刊投稿,只是,毫无例外,全被打了回来。

有的寄回信,有的一点回音也不给。

有意思的是,很多人看我不停地收信,还以为我已经发表作品了,开始高看我一等。

直到,乡里举办了一个新闻写作培训班,一个村只给一个名额。我有幸得到村支书的高看,派我去了。

胡支书说:全村谁有文化?老王家钢蛋(我小名),只念了半天书,能写一袋子,哪个念初中高中的能比?

没想到,上完课,我就把文学给抛弃了,改写消息,通讯。

写新闻稿比小说散文赚钱,当然要被报刊采用才行。

年冬天,我们那里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几乎严严实实盖住了村子。

靠柴火烧饭的农民们,可真被难住了,难到村干部去银行贷款为农户买煤。

为此,我写了第一篇新闻稿《万庆村化解了能源危机》。

把它投到区报社。

这次,成了!

邮递员那句:傻小子,有你的信。

听起来就甜蜜的不行。

那可是首次鼓鼓囊囊的大信封啊,昭示着我高兴万分的成绩。

在报纸上找了半天,才终于发现了王智君三个字。

找半天的原因,是编辑把我题目改了。而且,内容也改的“面目全非”。

都快成不是我写的了,但上面的的确确署着我的名。

总之算是我写的。

这一圈得瑟下来,从村支书,到村会计,再到全部亲戚家,转的忘乎所以。

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终于服我了。

几天后,我收到稿费,让我忍不住抱着汇款单就亲上去了。

取了稿费,我没上交,而是直接拐到集市,给弟弟妹妹买了两件小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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